第248章 牺牲品

　　东风号已经将机动性发挥到了最强。
　　连续的跃迁和亚光速机动，飞船的主副引擎都已在承压极限。
　　这艘炮艇火力确实很强，但因为本身质量较大，机动性比起当初的飞南号来说，依旧是差了一些。
　　医疗舱中，杨洺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但脑袋还是有些疼痛，似乎是之前连续使用那种红色冲击波，对他的精神产生了较大的负荷。
　　意识，思维，精神力量；
　　杨洺对这些并没有深入研究，而小律能给出的最好建议，就是安装一个机械辅脑。
　　古神的强大力量，其实是来源于自身的意识？
　　杨洺对此一知半解，也没有什么权威解释，对古神力量的探究，必然是要在解决掉婆娑、吸纳了婆娑的力量之后。
　　“我们预计十九分钟后，抵达萨卡星同步轨道，但现在出现了新的问题。”
　　“讲。”
　　“集合了萨卡星附近几个行政星防卫力量的临时舰团，与虫群短兵相接，他们的装备太老旧，舰船性能也因为缺少维护大打折扣，他们面对的虫群也是实力最强大的几支之一……防卫舰团正面已经溃败，虫群分兵两路，少部分继续围剿这些舰船，大部分冲向萨卡星的人类聚集地。
　　“根据计算，我们赶到时，刚好能看到虫群冲入城市的画面，虫群结成战舰后，移动速度十分惊人。”
　　杨洺：……
　　律继续道：“在当前情况下，已可以判定萨卡星必然失守，没有足够的外围火力支援和牵制，东风号切入战场并不现实。如果您要强行冲锋，将会承受双倍于上一场战斗的压力，而且这个虫群的五阶成虫数量较多，具有很大的风险性。”
　　“没有外围舰队可以就近支援吗？”
　　“帝国境内的虫灾已全面爆发，四十多个行政星正遭受威胁，帝国主力舰队已分批支援其他区域，且为了保证对抗四阶虫群时能保持优势，每批帝国舰队必须保持足够多的编队，无法分兵太多。
　　“帝国已启用了六艘无畏舰，但无畏舰在无法锁定女王、虫群相对分散的前提下，也无法直接对虫群造成毁灭打击。
　　“无畏舰的调动更加繁琐，不只需要大批舰船进行护卫，而且自身机动性相对较差。
　　“稍远区域的地方防卫部队调动需要一定时间，唯一有可能支援萨卡星的，是一些大贵族的私人舰队。
　　“但这些大贵族的舰团，大多都选择跟在帝国主力舰团后面混功绩，只要他们的封地没有被虫群攻击，他们不会舍得让自己的舰船出现损伤。
　　“而且，现在大部分的贵族武装力量已经被军部分批调动，都在朝就近的战场支援。”
　　律沉吟几声：
　　“老板，我们去哪里支援都是支援，去救那颗星球都是拯救将死人类的生命。
　　“如果萨卡星的出击条件不成熟，那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其他星球。
　　“不过，萨卡星的情况最严重，这个倒是真的，我们如果能击溃虫群就是雪中送炭，其他地方多属于锦上添花。”
　　“好了律，让我考虑下。”
　　杨洺闭上双眼，呼吸渐渐匀称。
　　“老板，戈多伊给辉·萨卡发来了问候信息……已自动回复一切平安。”
　　“将其他需要支援的星球，备选发给我。”
　　“是，老板。”
　　……
　　副警长默格注视着脚下的行星。
　　污染产生的乌云，遮挡住了地表城市大部分区域。
　　被掏空的山脉外，各类地表悬浮载具就如暴风雨前紧急行动的蚂蚁，排成了一条条长龙，涌向了几处废弃的军事基地或者避难所。
　　唯一能庆幸的是，这颗星球已经没了多少人口。
　　不幸的是，人口太少，同样是支援不会优先抵达此处的核心原因。
　　默格警长已经得到了消息，最快能赶来支援的舰队，也是在三个小时之后，还是来自于遥远的帝星圈。
　　就在半个小时前，前方带来了噩耗。
　　集合了附近几个行政星防卫力量的舰团，已被强大的虫群正面击溃。
　　数以百万计的空间虫族高速扑向萨卡星，将在十几分钟后冲入大气层。
　　他们就是最后的防线。
　　在舰队与虫族交战之前，萨卡星地表所有能升空的舰艇，都已经汇聚在这里，组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默格副警长此刻就站在警用巡逻艇的包裹式甲板上，面前是一台小口径的激光炮。
　　按资料显示，这种程度的火力可以对四阶虫子能造成有效杀伤，只是杀伤力度有限，比较考验射击的精准度。
　　默格给自己点起了老搭档推荐的电子烟，缓缓吐了口云雾。
　　一旁的年轻警员在向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神灵祈祷。
　　其余的，这艘巡逻艇上的二十多名男女，都保持着沉默，沉默中朝着星空眺望。
　　默格突然想到了辉·萨卡，那个神奇的家伙。
　　他离开萨卡星是明智的。
　　当这种灾难发生的时候，萨卡星这种已经没了多少价值和人口的行政星，很容易就被帝国所放弃。
　　星空边缘的几颗星星开始连续闪烁。
　　默格第一时间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继续出神地想着。
　　会不会有舰队突然跃迁到自己面前？
　　那不太可能，行星的引力会形成干扰场，按那些科学家老爷们的说法，只有一些比较先进的舰船，才能直接跃迁到行星的同步轨道上。
　　“警长，”一旁端着镭射步枪的警员颤声问，“我、我们会死吗？”
　　默格伸手勒住了这警员的脖子，隔着薄薄的太空服，用力拽了两下。
　　“都打起精神，什么死不死的。”
　　默格的嗓音同时在几个通信频道响起。
　　他想了想，根据自己之前看的那些资料，现在的他必须鼓舞‘战士’们的精神。
　　可是……
　　默格朝着右侧眺望。
　　这百多艘舰船，火力最强的就是警用巡逻艇，其次是商船的近防炮，以及临时搬上来的零散镭射炮。
　　他们的火力加起来，都不如一艘千米级的主力战舰。
　　“稍后我们主要任务，就是全力开火吸引虫群的注意，然后把它们尽量引向离主要城市远的区域。”
　　“老大！”
　　驾驶舱传来了带着颤音的呼喊声：
　　“前面！上面……虫子来了！雷达上到处都是！”
　　默格手一哆嗦，电子烟直接扔在了甲板上，视线透过透明的甲板护罩看向斜上方。
　　他瞳孔骤缩。
　　太空突然变得更加黑暗。
　　一片乌云！
　　一片仿佛能将行星直接包裹起来的乌云，朝他们头顶直直压了下来！
　　虫群！
　　数量接近千万的四阶虫群！
　　在这片乌云的面前，这一百多艘舰船，就仿佛是孩童手中的纸船，脆弱、单薄、不堪一击！
　　就像是太空服停止供给氧气，默格呼吸变得无比沉闷。
　　“有船逃了！”
　　“这群垃圾！”
　　默格一把抢过了面前的镭射炮，将炮管对准了斜上方，猛地吸了口气，也顾不上自己并不是指挥系统中警衔最大的。
　　他扣下了发射按键，一连串的光弹冲向太空，直接扯开嗓子吼：
　　“开火！快开火！快把它们引向海面！”
　　零星的光弹冲向了虫群。
　　太空突然被点亮，数不清的光弹充斥在默格的视线。
　　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颤动，立刻摁紧了扳机，像是疯了般晃动镭射炮的摇柄。
　　不用多余的指挥，这批临时舰队开足马力，朝大气层拼命逃窜。
　　地面上的人们仰头看去，看到的只是天空中多了一片光幕，而光幕在逐渐分散，迅速充斥在了整片天空，填满了人们的视线。
　　光幕之后，虫群来袭。
　　半展开的虫群先头部队，汇聚成了上百艘虫族战舰。
　　最外层的成虫用自身的所有能量撑起了防护罩，凭借着这个防护罩和自己的外壳，阻隔着高速摩擦所产生的热浪。
　　虫子们并没有多管这一百多艘落向海面的战舰。
　　虫子们径直冲向地面生物能聚集最多的区域，锁定了地表的人类城市。
　　消灭敌对种族！
　　杀戮敌对个体。
　　……
　　托马斯中将已经出离了愤怒。
　　他所指挥的强大舰团，正在剿灭实力最强大的一只虫群。
　　托马斯中将冷静地下达着一个个指令，但他攥起的双手，脖颈和额头暴起的青筋，无不显示着，他现在是一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这群该死的混蛋！
　　丧尽天良的新联邦！
　　尸位素餐的帝国蛀虫！
　　那些帝星上的老家伙们，每天都沉浸在银河系最强大帝国的美梦中，却不肯正视来自挑战者的威胁，终于酝酿出了今天的天灾人祸！
　　就在刚刚，托马斯中将接到了最新的情报。
　　大多数的虫群都已被狙击，七成战场有把握在不付出惨重代价的前提下，消灭他们锁定的虫群；
　　小部分战场需要进行游击战，拖延时间以保存有生力量。
　　军部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了最大努力。
　　他们不只是要消灭被新联邦激活的大批虫群，还要保证帝国军力不会出现太大损伤，以免后续遭受更大的麻烦。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托马斯等军方高层在极短时间内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有六颗行政星将直接面对虫群。
　　虽然经过计算和挑选，被当做牺牲品的行政星，都是没了发展潜力、人口相对最少的行政星，但保守估计，他们依旧要承受数亿人口的沉重损失。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新联邦的混蛋们，竟然还有脸宣扬他们可以随时派出援军支援帝国！
　　战争！
　　托马斯中将现在只渴望一场真正的战争，他要把新联邦的首星直接撕碎！
　　“将军！母虫已被击伤，当前虫群开始撤退！”
　　托马斯中将立刻作出反应：“不要让它们逃了，六七编队突袭女王，所有火力集中侧位射击，尽快将女王击毙！”
　　“是！”
　　“刚替换下来补充能量的三个编队，修正完毕就前往最近的战场进行侧边支援，向总指挥汇报战果！”
　　“是！”
　　托马斯中将这才松了口气，两鬓斑白的他，鹰隼般的双眼充斥着锐芒。
　　剩下的那六颗行政星……
　　托马斯中将突然想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家伙。
　　以一艘炮舰加入装备落后的地方防卫部队，以一人一机甲对数百万空间虫族发动突袭，成功斩杀女王、解决了一方虫患，让帝国避免了巨大的损失。
　　“白色幽灵在什么位置？”
　　“将军，白色幽灵此前发来消息，他将在五分钟后支援萨卡星。”
　　通信兵的禀告，让托马斯眉头紧皱。
　　萨卡星不是已经被放弃了吗？
　　白色幽灵一艘舰船过去，不是注定要陷在里面了吗？
　　托马斯仔细观察眼前的战局，确认没有任何风险之后，让通信兵开启了一个新的投影屏，上面出现了军方收集到的萨卡星画面。
　　整个旗舰舰桥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心理素质比较强的军士，继续低头进行手头的工作；
　　心理素质较弱的一些官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片人间炼狱，然后本能地作出了一些捂嘴、攥拳等反应动作。
　　虫群如从天而降的浪潮，扑灭了地表的文明之火。
　　萨卡星的第二大城市正遭受虫群的正面侵袭，老旧的建筑成片成片倒塌，在这些身形可怖的虫子面前，人类成了随意就被捏碎的蚂蚁。
　　虫群侵袭前的街路，各处都能看到慌乱逃窜的人影。
　　虫群肆虐过后的街面，只剩下了地上一滩滩暗红色的血迹。
　　天空中传来剧烈的嗡鸣，虫群第二批成虫已经抵达地表，以这座城市为落点，迅速席卷大片区域。
　　在外太空，另一批虫子逆着行星自转的方向高速移动，试图攻击萨卡星另一面的城市群。
　　“将军，”一名中年军官提醒道，“我刚查过，最近能赶去支援的舰团，也需要在一个小时后抵达萨卡星，虫群采用的是扩散式攻击，已经很难救下萨卡星。”
　　“将军，这只虫群不只是威胁到了萨卡星，它们的破坏速度很惊人，而且故意忽略了小部分人口不密集区域，只进攻大城市，很有可能是要继续进攻其他行政星。”
　　“这是一场种族战争，”托马斯沉声说着，“做好你们手头的工作，不要分心，最快速度消灭眼前虫群。”
　　“是！”
　　舰桥内再次恢复了忙碌。
　　托马斯皱眉看着那只投影屏，忍不住发出了轻声的叹息。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上千万人类死伤，半废弃的大都市完全覆灭……
　　这就是第二天灾，这就是完全被激怒的虫群。
　　有通信兵突然高呼：“将军！白色幽灵的舰船出现在了萨卡星同步轨道！”
　　托马斯闻言都愣了下，投影屏迅速切换成了外围卫星拍摄到的画面。
　　那艘造型夸张，仿佛张开一张巨嘴的五百米级炮艇，横在了密密麻麻的虫群上方，炮口已对准了虫群最密集区域。
　　他要干什么？
　　这年轻人终究还是选择了感情用事，他……
　　托马斯眼皮狠狠一跳，上百道离子束突然从星空深处爆发，对虫群密集区覆盖射击！
　　离子束点亮了大片‘光球’，那是离子束引发的聚变反应在释放能量！
　　托马斯立刻得出判断，这些离子束应该是来自于百米级到六百米级的帝国老式战舰！
　　就在这时！
　　白色幽灵的炮舰主炮开火！
　　一束深紫色的椭圆离子束照亮了萨卡星的天空！
　　在这道有些夸张的离子束后，火红色的厉鬼机甲再次出击，那把巨型光刃已被点亮！
　　虫群大部分兵力此刻进入了地表，厉鬼机甲能更轻松地撕开虫群最后的防线。
　　“外围是哪来的舰队？”
　　“是之前被虫群围困的部分舰船，此前在萨卡星外汇聚的地方防卫部队，他们牺牲了剩余的大半舰船，主力战舰选择了强行突围支援本星……还有几十艘舰船，是几位伯爵的私军！”
　　托马斯略微挑眉，但他随手关掉了这个多余的投影屏。
　　只是一颗行政星得到了并不及时的支援，这没什么值得开心。
　　萨卡星外。
　　临时舰队的旗舰中。
　　一名穿着燕尾服的年轻男人站在舰桥指挥台上，注视着前方投影屏中的白色幽灵战舰，眼中带着几分狂热。
　　在另一只屏幕内，戈多伊·萨卡子爵双眼泛红，此刻正说着什么……
　　“谢谢，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我和我的家族，还有萨卡星的民众……”
　　“哦，戈多伊叔叔，您不用表达如此沉重的谢意。”
　　年轻男人轻轻摇头，正色道：
　　“贵族传承不只是传承爵位，也传承了责任、情感与人情。
　　“我们拉索加家族祖上深受萨卡伯爵的关照，在天灾面前，响应您的请求前来支援，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今天这场战役结束后，如果我没有牺牲，希望您能介绍辉·萨卡跟我正式认识，这就是我仅有的、私人的请求。”
　　“没有问题，当然可以。”
　　“全舰保持射击！支援白色幽灵先生！”
　　来自拉索加家族的年轻伯爵举起了手中的金属长剑。
　　“帝星之荣耀，岂能被区区虫族所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