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除夕夜

　　明黄色的火焰在二月那吹拂在脸上会让人感觉生疼的风中静静摇曳着，明黄色的纸钱折成的元宝在火焰中翻滚，化为灰烬。
　　风向突然有些转变，原本处于上风口的月弥一下子被扑面而来的烟雾熏了一脸，连忙跳开的同时止不住的呛了起来。
　　“要我帮忙吗？”
　　“不用，而且让你来烧纸钱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会怪怪的。”
　　林霖主动的提出帮忙，但是马上就被月弥给拒绝了。
　　活着的鬼给死掉的鬼烧纸钱，简直像是在绕口令一样。
　　说到底这个世界除了自己之外真的有鬼存在吗？
　　被拒绝了的林霖无所事事的胡思乱想，不过也就发了一小会儿呆，月弥就已经把纸钱全部烧完。
　　确认用粉笔画出来的小圈中已经没有火星残留，月弥招呼着林霖回到家里。
　　今天是除夕夜，自从父母失踪之后的每一年，过年的准备都是月弥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的，也就除了去年那时候因为和突然出现的林霖还不怎么熟悉弄得有些混乱之外，月弥总是如此的有条不紊。
　　“林霖，帮我处理下材料，我先去做凉菜。”一边穿上围裙，月弥用丝带把头发给扎起来，毫不客气的吩咐着林霖。
　　今年的年夜饭大概会多添一双雪怡小姐的碗筷，不过已经和月弥说定今天会在月弥家里吃一顿年夜饭的雪怡小姐大概要到傍晚才会来，所以在此之前月弥可以放心的差遣林霖。
　　说实话原本林霖以为平时已经习惯了让她做饭的月弥今天大概也就会帮自己打打下手而已，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月弥今天罕见的坚持要自己下厨，反倒是林霖被她赶去给自己打下手去了。
　　虽说是年夜饭，不过毕竟吃的人也就月弥和雪怡小姐两个人而已，最多再加上林霖这个幽灵，所以月弥也没有准备做的多丰盛，当然，也就是和一般人家相比而已，和平时一人一幽灵准备的一菜一汤比起来，自然是要丰盛的多。
　　林霖并没有主动的去和月弥搭话，她觉得现在的气氛自己不应该用平常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去打破，因为做着除夕夜的准备工作的月弥此时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肃穆，一丝不苟的，简直就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的圣职者那般。
　　自己不应该去打扰她，林霖是这样想的。
　　而月弥呢？
　　其实月弥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在想，准确说，无数零零碎碎的片段在脑中浮现又消失，月弥已经搞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了。
　　自己是在觉得悲伤吗？似乎不是这样的。
　　那么是在感到寂寞？身边已经有人陪伴着的自己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寂寞。
　　或许是在懊恼？那又在懊恼些什么呢？
　　据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是有的东西它是冲不开的。被誉为最好的止痛剂的时间也没有办法让少女心中一直思念着的东西淡去，每年的这个时候月弥总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空掉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难以理解的复杂情感如同毒蛇一般啮噬着心脏，并非痛苦也绝对说不上轻松。
　　“月弥，小心！”
　　手中的菜刀突然被林霖夺去，如雾般堆积缠绕在心间的纷杂思绪仿佛瞬间就被林霖的话语统统驱散的同时，回过神的月弥睁大了眼睛看着带着些许怒气的林霖。
　　“你在想些什么呢？拿着菜刀发呆是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你差点就切到自己的手指了！”
　　这是林霖风格的责备声，要是往常的话，自己大概会乖乖认错或者稍微顶上两句嘴吧？月弥这样想着。
　　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连月弥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她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仿佛看了什么喜剧般，甜美的，包含着某种情感的，无法抑制的笑声从月弥下意识捂着的嘴中倾泻而出。
　　“怎、怎么了？突然笑成这样？”
　　原本还想说两句重话的林霖被月弥的笑声搞的摸不着头脑，有些关切的问道。
　　月弥背对过林霖，仰起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没什么啦，林霖谢谢，总之继续准备吧~”
　　“……没事就好，然后要切百叶结对吧，我来吧。”
　　“嗯。”
　　随后就是将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按照位置摆上十三个酒盅和十三双筷子，斟酒，放好香炉，点烛焚香。
　　“今年也是这样，因为爸爸妈妈不在，所以这些事就由我来代劳了。”
　　这话不是对林霖说的，似乎是月弥家里的习俗的样子，在祭祖的时候会像是祖先们真的来到了家里那样，像这样念叨一句。
　　今年如此，去年的时候月弥也同样说过这句话。
　　不过，爸爸妈妈不在，吗……
　　林霖在心里默念着，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再之后，等到线香烧尽，月弥和林霖一起把东西收拾起来，等雪怡小姐在傍晚时分过来之后，两人谈笑着和变成黑猫的林霖吃完了年夜饭，一起坐在沙发上不着边际的聊着天。
　　月弥告诉了雪怡小姐这一年里她不在时家里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也说了自己现在在画漫画这样的话，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动漫文化总局，当然也隐瞒了林霖和三山这方面的东西。
　　而雪怡小姐则是说了些自己在国外的见闻，总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没有个主题的话。
　　似乎雪怡小姐还是对林霖变成的黑猫念念不忘的样子，再一次试图抓住她扬言要带去做绝育手术，实际上却是把林霖抱在怀里用力的蹭着脸，一点看不出是要带去做绝育手术的模样，当然这对于林霖来说同样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接着一起看着不算有趣但是挺有气氛的春节联欢晚会直到凌晨，实在是撑不住了的月弥才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
　　然而才刚刚坐到床上，月弥明明之前还满是睡意的脑袋突然就清醒了一些。
　　视线莫名的就被在漆黑夜晚中依然泛着淡淡星色光芒的那琉璃之瓶所吸引，月弥走到了窗户边，拿起了瓶子，喃喃出声：“我有，好好的幸福起来吗？”
　　年仅十六岁的月弥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已经没有了很多的东西，甚至于一度只剩下某种执念。没有人约束也没有亲情陪伴的她空虚的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幸运的是雪怡小姐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而在不久之后，林霖来到了月弥的身边。
　　要是认定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的话，就算幸福来到自己的面前自己也没有办法去抓住它，所以月弥绝对不会认为自己不幸。
　　“……现在的我，有好好的把幸福抓在手中吗？”